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断界城的城楼在残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,砖石缝隙里渗出的幽光与天边渐沉的暮色交织,像一幅被打翻了的浓墨画卷。李长久站在护城河对岸的老槐树下,望着城楼上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青铜剑鞘——那是剑阁二师姐柳珺卓当年赌输后留下的信物,此刻剑鞘上的冰裂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烫。
“十二年前在这里,你也是这样盯着城楼发呆。”赵襄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九羽灵翅在她肩头若隐若现,金红色的羽毛扫过空气时,带起一串细碎的空间涟漪。她今天换了身玄色宫装,裙摆上用金线绣着赵国的朱雀图腾,只是图腾的一只翅膀被刻意绣成了残破的模样。
李长久没回头,目光仍落在城楼上那个灰衣人身上。那人背对着他们,身形清瘦,手里拄着一根竹杖,杖头的铜铃随着晚风轻响,每一声都像敲在时间的脉搏上。“那时候我以为她是来索命的,”他忽然笑了笑,嘴角勾起惯有的讥诮,“没想到是来送机缘的。”
话音未落,城楼上的灰衣人忽然转过身。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的女子,眉眼间带着一种不属于尘世的清冽,正是不可观的大师姐神御。她手中的竹杖轻轻点在城砖上,整座城楼竟微微震颤起来,护城河的水面泛起层层叠叠的光晕,像是有人在水底铺开了一片星河。
“女娲的转世身,果然比传说中更有趣。”神御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穿透了护城河的水汽,“你身上的‘太明’权柄已经醒了三成,却还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孩子把戏上?”她的目光扫过李长久,又落在赵襄儿肩头的九羽上,眉头微蹙,“朱雀神国的钥匙,倒是比你母亲当年坦诚多了。”
赵襄儿的灵翅猛地张开,玄色宫装的袖口无风自动:“我母亲的事,轮不到不可观的人置喙。”她指尖凝聚起一缕纯阳之力,空气瞬间被灼烧得噼啪作响,“倒是你,放着葬神窟的烂摊子不管,跑来断界城看风景?”
李长久忽然抬手按住了赵襄儿的手腕。他能感觉到她体内的空间权柄正在躁动,就像当年在皇城诡案中,她第一次觉醒力量时那样。“她不是来打架的。”他盯着城楼上的神御,忽然想起二师兄说过的话——不可观的大师姐最擅长的不是打架,是“看”,看透命运的缝隙,看穿时间的褶皱。
神御果然笑了,竹杖上的铜铃叮铃作响:“羿射九日时,你也是这样护着羲和的。”她向前走了一步,身影竟直接穿透了城楼的砖石,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,“不过这次,你要护的可不止她一个。”她抬手指向城楼上的另一处阴影,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白裙的少女,正抱着膝盖坐在垛口上,正是从葬神窟出来后便失踪的宁小龄。
宁小龄抬起头,雪狐灵耳在月光下泛着银辉,眼底却没有往日的灵动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。“师兄,”她开口时,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她的沙哑,“冥君的权柄,比想象中沉得多。”
李长久的心猛地一沉。他能感觉到宁小龄体内那股翻涌的力量,既有她原本的轮回权柄,又多了一股阴冷诡谲的气息——那是冥君掌控的地狱道法则。更让他心惊的是,这两股力量正在她体内相互撕扯,就像当年红尾老君附体时的景象,只是这次的规模要庞大百倍。
“所以你把她藏在断界城,”李长久转向神御,语气冷了下来,“就为了看她什么时候彻底失控?”
神御却摇了摇头,竹杖指向西方的天空。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暗日,正缓缓吞噬着最后的晚霞。“暗日灭世的预言,还差最后一块拼图。”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,“太初六神当年设下的杀局,不是为了囚禁世界,是为了养‘饵’。”
“饵?”赵襄儿皱眉,“什么饵?”
“能让‘恶’现身的饵。”神御的目光落在李长久身上,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复杂,“你以为自己是打破枷锁的人,其实从重生那天起,你就是最大的饵。帝俊的残魂,羿的记忆,太明的权柄……你身上的每一样,都是‘恶’最想吃的东西。”
就在这时,宁小龄忽然尖叫一声,体内的两股力量猛地爆发。断界城的天空瞬间裂开一道缝隙,缝隙中涌出无数黑影,落地后化作手持锁链的鬼兵。城楼上的苏烟树不知何时出现,正用重岁的权柄拼命压制那些黑影,可她的身影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。
“看来它等不及了。”神御叹了口气,竹杖顿地。整座断界城忽然亮起无数光点,那是藏在各处的先天灵,此刻竟同时苏醒。李长久腰间的青铜剑猛地出鞘,剑身上自动浮现出《天谕剑经》的经文,与城楼上柳希婉留下的剑影遥相呼应。
赵襄儿的九羽灵翅完全展开,纯阳之力如潮水般涌向宁小龄,试图稳住她体内的暴动。“李长久,”她头也不回地喊道,“还记得三年之约吗?你要是敢在这里死了,我就把你的三足金乌拔下来炖汤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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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长久笑了,纵身跃向城楼。青铜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,劈开迎面而来的鬼兵时,他忽然想起叶婵宫曾说过的话——所谓谪仙人,不过是戴着枷锁的囚徒。可此刻握着剑的手,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。
城楼下的护城河开始沸腾,水底的星河彻底炸开,将整个断界城照得如同白昼。神御站在光芒中央,竹杖上的铜铃急促地响着,像是在为一场迟到了千年的战争,敲响了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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